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講道訊息

雅典佈道會──跨文化宣教的智慧

經文【徒17:16-34】

講員: 劉銳鋒傳道    記錄:羅慕琳姊妹

引言

當我們站在二十一世紀第三個十年的門檻上,世界正經歷着前所未有的人口流動與文化交融。根據聯合國移民署資料,全球每三十人中就有一人是跨國移民,城市成為多元文化的熔爐。在香港的茶餐廳,菲律賓傭工與本地商人共用同一張餐桌;在台北的街頭,可能同時聽見印尼語、越南語、英語和台語的交織等。這種文化交錯的現象,把教會置於一個既複雜又充滿可能性的宣教處境之中。

在這處境中,核心問題在於:「我們如何在尊重文化差異的同時,又不失福音的本質?」這不是一個新問題,早在第一世紀,使徒保羅站在雅典亞略巴古的講台上時,就已經示範了「道成肉身」的跨文化宣教智慧。雅典是古代世界的智慧與文化中心,充斥着各式思潮、哲學流派與宗教崇拜,正如我們今日所面對的世代一樣。保羅沒有選擇簡單的二元對立(要麼全盤接受雅典文化,要麼完全拒絕),而是開創了第三條路:在深入理解文化的基礎上,進行福音的創造性轉化。使徒行傳17:16-34這段經文猶如一塊多棱的寶石,從不同角度折射出跨文化宣教的光彩。當保羅看見滿城偶像「心裏着急」時,他的焦慮沒有轉化為憤怒或譴責,而是成為深入文化考察的動力。這提醒我們,真正的宣教熱誠應當同時包含對靈魂的急切與對文化的耐心。今天,我們將從保羅這一場雅典的佈道會,提取跨文化宣教的永恆原則,並探討這些原則在當代多元社會中的實踐及應用。

一、敏銳觀察:在多元中尋找切入點

保羅的「心裏着急」(徒17:16)值得深入探討。希臘原文是παρωξύνετο,含有「被強烈刺激」之意,這種情緒若處理不當,可能導致兩種錯誤:一是文化優越感式的批判,二是妥協淡化福音的迎合。保羅把這種急迫感轉化為策略性的文化介入,既承認文化中的真理種子,又明確指出惟有基督才能完全滿足人心渴望。他在23節中「你們所不認識而敬拜的」是在肯定希臘文化中真理的種子,但他們對神的認識是有限而不完全的,接着他說「我現在告訴你們」是要引入到真理之中,告訴他們只有基督才可以完全滿足人心的渴望。作為宣教士,保羅有文化的敏感度,這不是削弱福音,而是強化其穿透力。

保羅既是宣教士,亦是文化的解讀者。他進入雅典後的表現堪稱「文化人類學家」的典範。使徒行傳17:16-17 記載他「看見滿城都是偶像,就心裏着急」,於是開始在會堂和市集與人辯論。保羅的「着急」沒有導致草率行動,反而促使他進行更深入的文化調研。他對當地文化進行了四重的功課:

1)實地考察

保羅沒有待在旅館喝咖啡,而是走進市集(徒17:17),那是古代雅典的公共生活中心。在那裏,伊壁鳩魯派與斯多亞派的哲學家們正進行着關於人生意義的辯論,前者是享樂主義,而後者是禁慾主義的。保羅亦抓着機會,對他而言,這不是學術好奇,而是尋找福音與文化對話的接觸點。今天,我們的「市集」可能是大學校園、網上論壇或社區中心。曾有一位曼谷的宣教士通過長期觀察,發現當地年輕的虔誠佛教徒對寺廟的商業化日益反感,於是開設「心靈咖啡館」與他們探討真正的靈性需求。

2)價值觀分析

在19-21節,經文描述雅典人及住在那裏的客人都崇尚哲學、智慧,亦喜歡聽新奇古怪的事。所以在經文中,他們要求保羅多告訴他們。「奇怪的事」,就是很有趣、很新鮮的事,他們很喜歡知道,更想多了解這方面的信息。他們整個價值觀就是崇尚智慧、哲學及喜愛辯論,而保羅已掌握了他們的價值取向。

3)符號解讀

保羅注意到「未識之神」的祭壇(徒17:23),這個被當地人忽略的宗教符號成為他講道的切入點。這種從文化內部尋找福音切入點的策略,在穆斯林群體中表現為從「爾撒先知」切入。關鍵在於分辨文化中那些未被滿足的深層渴望,正如「未識之神」祭壇反映雅典人對超越已知神明的渴望。這就讓保羅從「未識之神」的符號上,找到講道的切入點。

4)文獻研究

保羅引用希臘詩人亞拉塔斯的詩句「我們也是祂所生的」(徒17:28),顯示了他熟悉希臘文學。這不是為了炫耀學識,而是建立共同語言、找到福音的切入點。當年在中國宣教的馬禮遜花了二十餘年翻譯中文聖經,期間深入研究儒家經典,不要忘記,當時的翻譯是用艱澀的古文而不是較淺白的白話文,這正是同樣精神的體現。

二、話語轉化:在對話中搭建橋樑

從22節開始,保羅在雅典的講道展現了其驚人的語言適應力。比較他在會堂「與猶太人和虔敬的人辯論」(徒17:17)和在亞略巴古「眾位雅典人哪」(徒17:22)的開場白,可以發現明顯的語調調整,他使用了比較客氣的開場。這種受眾意識(Audience Awareness)是跨文化溝通的調整。保羅使用了肯定式開場(徒17:22-23):「我看你們凡事很敬畏鬼神」,「敬畏鬼神」可譯為「迷信」,但保羅用肯定性的表達方式,這不是虛偽的恭維,而是尋找可肯定的共同基礎。譬如在佛教文化中,我們可以從「慈悲」這概念切入;在無神論群體中,則可能從「正義」開始。關鍵在於區分「文化表達形式」與「福音本質內容」,前者可以靈活適應,後者必須持守不變。

漸進式啟示是保羅的另一策略。他沒有開門見山說「耶穌復活」,而是留到最後才說的,他是從創造論(徒17:24)、神的主權(徒17:25-26)再逐步推進。這類似現代「創啟式佈道」(Covenant Approach),先建立共同認可的真理基礎,再引向福音核心。老子《道德經‧象元第二十五》寫到:「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。寂兮寥兮,獨立而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為天下母。吾不知其名,字之曰道,強為之名,曰大。」可見,在中國文化中亦有真理的亮光,只是老子所不清楚的「道」,在約翰福音1:1-3裏卻說得很清楚,「道」就是那創造及有位格的神。保羅面對的最大挑戰是要調和希伯來與希臘世界觀的差異,他創造性地使用斯多亞派的「Logos」(道)的概念,卻賦予其位格化的內涵(徒17:28)。保羅對「創造主」的闡述(徒17:24-25)既否定希臘神話中神人同形同性論,又超越了斯多亞派的泛神論,提出超越又臨在的神觀(徒17:24-27)。

這種平衡在面對新紀元運動的「宇宙能量」觀念時尤其重要──我們需要肯定神確實臨在,但強調這種臨在是通過有位格的基督而非無位格的「神秘宇宙能量」。保羅不單論及神的創造及屬性,最後更把人帶回神面前,轉向「悔改」與「審判」的信息(徒17:29-31)。這提醒我們,文化適應不是目的,而是引向福音核心的手段。當代宣教士容易陷入兩種極端,一是過度適應,例如為了吸引年輕人,便將崇拜過度娛樂化,最終失去福音的本質;另一種是拒絕適應,例如某宣教士在非洲部落堅持用西方敬拜方式,導致當地信徒難以認同。保羅的榜樣顯示,真正的跨文化宣教如同鹽調和食物,既要融入,又要保持本質。他引用希臘詩歌,卻不認同其世界觀;使用當地概念,卻重新定義其內涵。這種「既在文化中,又超越文化」的張力,正是福音大能的最佳彰顯。

三、群體智慧:協作及長期培育的耐心

17:15提到保羅的團隊包括了西拉和提摩太,這暗示了雅典事工不是「個人秀」,跨文化宣教在本質上是群體性的事工,需要不同恩賜的配搭,除了西拉和提摩太,其背後還有安提阿教會為他們祈禱。在團隊的協作以外,還要有長期培育的耐心。雅典佈道會的即時果效看似有限,只有幾人信主(徒17:34),但如果從歷史角度來看,雅典後來卻成為了早期基督教的重要中心。這提醒我們要從「收割」轉化到「耕種」的心態,「收割」是神所預定的時間,不是每次都會有人決志信主,但我們必須為神去「撒種」。

結語──羔羊與獅子

在跨文化宣教的處境中,我們需要帶着羔羊的溫柔(文化適應)與獅子的勇氣(真理堅持)前行。在聖經中有很多的例子,耶穌和門徒都做了很好的示範。例如在使徒行傳15:1-29,開始時爭論外邦門徒是否需要受割禮,到後來接納未受割禮的外邦門徒,這是柔性的適應。另一方面,也需要剛性堅持,例如耶穌基督在潔淨聖殿時說「不要將我父的殿當作買賣的地方」(約 2:16)。柔性的適應就像羔羊的溫柔,而剛性的堅持就需要獅子的勇氣。除了此兩者,還需要創造性轉化,例如在舊約中,把摩西舉銅蛇(民21:8)轉喻為耶穌在十字架上的救贖(約3:14-15),這是在處理文化衝突時可以應用的。

另外,就是文化符碼的轉化。耶穌基督的講道很精彩,因為他懂得文化符碼的轉化,祂在不同的背景會用不同的比喻,例如在農業社會會用撒種、稗子及葡萄園的比喻;在漁業群體,用撒網和珍珠的比喻;在牧養文化中,就用好牧人比喻,這就是耶穌基督跨文化宣教的智慧。另外,在對話中亦有很多的典範,例如對撒都該人,耶穌用摩西五經回答復活的問題(太22:31-32);對法利賽人,他以「大衛稱基督為主」破解彌賽亞觀(太22:41-45);而對希律黨人,他以「該撒物歸該撒」建立政教關係的原則(太22:21)。耶穌基督亦有很突破性的實踐,他在井邊向撒瑪利亞婦人傳福音(約4:7-26),這是打破「男女、種族、宗教」三重隔閡,從「活水」這日常需求切入深層屬靈渴望,最後成果是整個敘加城歸主(約4:39-42)。

大約十年前,我到東南亞國家參加一個宣教的聚會,在會場中有一幅橫額和對聯令我印象深刻,這一直對我有很大的激勵,所以今天想跟大家分享。橫批寫着「讓萬國聽到祂的聲音」,兩邊則寫着:「如果不是現在,何時?」「如果不是你,是誰?」這是在問我們自己,現在就是時候,我們要去!不要以為自己年紀輕、沒經驗、沒知識,在我們身邊仍有很多人活在困苦之中,那些憂傷的眼睛、那些破碎的心靈、那些飽受天災摧殘的難民、那些衣不蔽體的孩子正在等待我們去傳講主的福音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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